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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帷第169章 没人点灯灯自己亮了

程知微的拇指在信笺边缘反复摩挲墨迹未干的八个字被他摸出毛边。

入伏的潮气裹着墨香钻进鼻腔湿漉漉地贴在喉头像一片刚从井里捞起的布。

他突然想起林昭然说过南荒的雷是天地在吵架——那时她跪坐在竹席上咳得脊背发颤指节泛白地抓着席沿却偏要指着窗外翻涌的云笑“吵得越凶雨才下得透”。

那笑声干涩如裂帛混着远处闷雷滚过瓦檐的震动在低矮的屋子里来回撞荡。

窗外铅灰色的云压得人喘不过气风卷起院中枯叶扑在窗纸上发出窸窣轻响。

他攥紧信笺的手背上青筋凸起指甲掐进掌心留下几道月牙形的红痕。

信里没写的部分在他脑海里翻涌:无顶之塾的梁木烧了三天三夜焦黑的木灰落进泥里被雨水泡成墨汁般的浊流却把地刻的“问”字衬得更白——那字是林昭然亲笔划下的用烧火棍蘸水写在夯土坪上如今竟成了百姓心中不灭的碑。

百姓们没去捡木料反而从十里八乡抬来青石板围着那个“问”字圈出个方方正正的框像供奉神龛。

石缝间渗出潮气夜里凝成露珠映着星子微微发亮。

最奇的是村头王阿婆的小孙子每天天不亮就端着碗米汤来蹲在石板前用食指蘸着往“问”字上点说“字饿了得喂”。

指尖触到泥土时温热的米汤顺着笔画流淌蒸腾起一缕细白雾气仿佛那字真在啜饮。

“程先生?”书童小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一丝怯意“孙公公的帖子到了。

” 程知微把信笺塞进怀里的暗袋指腹隔着粗布压了压那个“问”字的位置像是确认它还在跳动。

孙奉入京的消息他早有耳闻但这时候递帖子……他接过小福捧来的素色拜帖封泥上印着内侍省的双鱼纹指尖刚要挑开窗外突然炸响一记闷雷震得窗棂嗡鸣茶盏底的残水漾出一圈涟漪。

“好响的雷。

”小福缩了缩脖子声音发紧“倒像……倒像那年林先生在国子监讲学时太学生们拍桌子的动静。

” 程知微的手顿了顿。

那时林昭然站在辟雍的汉白玉阶上衣袂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声如金石:“有教无类不是施恩是还债。

”话音未落底下的太学生们拍案而起震得廊下的铜铃乱响惊飞了檐角栖息的灰羽鸽群。

后来他才知道那些掌声里混着多少藏在袖中的血——寒门子弟买不起护腕拍肿的手往墨里一蘸照样能抄《讲录》每一页都洇着淡红的指纹。

孙奉掀开门帘时茶肆里蒸腾的热气裹着茉莉香扑了满脸暖湿如春雾。

他穿了身半旧的青布短打腰间别着个铜酒壶活脱脱个走货的行商。

可当他坐下时肩背仍保持着宫中宦官特有的僵直像一根绷紧的弦。

二楼靠窗的位置坐着个穿月白衫子的小二正用抹布擦着桌面动作迟缓而专注:“客官要点什么?本店新推了‘问字席’一文钱听一字您看?” “讲讲‘自由’吧。

”孙奉把酒壶往桌上一磕余光瞥见墙角缩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娃正扒着条凳沿儿踮脚听冻得通红的小手紧紧抠着木缝。

小二的手顿了顿抹布在桌面抹出个水痕像一道未完成的笔画。

他抬头时孙奉看见他左眼尾有道浅浅的疤——正是去年在扬州码头替林昭然挡了块飞砖的那个杂役。

“自由啊……”小二弯腰替小娃把条凳往跟前挪了挪指尖拂过孩子冰凉的耳垂“就是你能问这一句。

” 茶肆里静得能听见炭炉里火星爆裂的响噼啪一声像谁在黑暗中划亮了火柴。

小娃突然拽了拽小二的衣角声音细若游丝:“那我能问‘自由为什么是问’吗?” “能。

”小二蹲下来和小娃平视掌心轻轻覆上孩子的膝盖传递着一点微温“能问能想能自己找答案就是自由。

” 掌声像春汛的潮水从二楼漫到一楼拍打着木梯与梁柱震落了梁上积尘簌簌如雪。

孙奉摸出十两银子压在茶盏下酒壶底压着张字条:“此非生意是传灯。

” 他曾亲手烧过三座私塾火光照亮过他冷漠的脸。

如今却蹲在这破茶肆里听一个孩子问“自由为什么是问”——原来有些火不是用来灭的是用来接的。

他转身时看见小娃正把半块桂花糕塞给小二奶声奶气地说:“阿叔讲得好这个喂字。

”糕点落在掌心甜香混着汗味沉甸甸的。

柳明漪的绣针在月光下泛着银芒穿起的灰线里混着南荒的灶灰搓捻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风吹过枯草。

她面前的竹筐里堆着几十个灰袋每个都用蓝布缝了云纹——那是林昭然设计的私学标记后来被禁了倒成了最好的暗号。

布角摩擦时散发出淡淡的烟火气仿佛还带着南荒灶膛的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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