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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帷第173章 她走了路还在动

程知微的麻鞋碾过南荒废墟的碎砖时春寒还裹着昨夜的露气。

他抬眼望去原该是断壁残垣的巷口竟浮着一片斑驳的墨色——家家户户的门楣上新刻的字像星星落进泥墙有的歪扭如孩童涂鸦有的劲挺似老匠运刀最深的一道几乎凿穿了半块青石板。

阿爷这字为啥要刻在门槛上头?稚嫩的童音从斜刺里钻出来。

程知微脚步微顿见巷尾老槐树下穿粗布衫的老妪正握着小孙儿的手往门楣补刻最后一笔:林先生走啦可她留的话咱们得接着问。

老妪的指甲缝里沾着石粉说话时呵出白雾那年她蹲在咱灶前喝稀粥说学问不是供在神龛里的牌位是顶门杠、是火折子。

你看——她用刻刀敲了敲新刻的刀尖震起一缕细尘在晨光中如金屑飘散这字就是顶门杠把女子不能读书寒门不能求进那些破规矩全给顶开喽。

小孙儿仰起脸鼻尖还沾着饭粒睫毛微微颤动映着初阳泛出淡金色的绒毛:那先生去了哪儿? 去教更远处的人啦。

老妪用袖口蹭了蹭他的脸布面摩擦过孩子温热的脸颊留下一道浅红印痕等你识得更多字能问出为啥天会下雨为啥官府不让穷娃进学先生就会从字缝里探出头夸你一句问得好 程知微喉间发紧。

他原最怕林昭然死后被供成泥胎木像可眼前这些歪歪扭扭的字没有金漆没有香炉倒像种子扎进了泥土里。

他摸向腰间的止水短刃刃面的字刻痕硌着掌心——那是柳明漪找铁匠从林昭然最后讲学的石案上拓下来的。

指尖摩挲间竟似有微温渗入血脉像是她蹲在废墟中执笔时留下的最后一缕气息。

程知微望着那颗融化在孩子舌尖的糖忽然觉得这巷子里每一寸风都带着字的重量。

他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的“问”字刻痕正欲收起竹简—— 程先生! 喊声惊飞了枝头麻雀羽翼扑棱声掠过枯枝抖落几星残雪。

穿靛蓝粗布的庄稼汉从巷口跑来腰间还别着没放下的刻刀喘息带出白雾:您瞧这墙! 昨儿后半夜东头王二家小子非说字在发光我们举着火把一照——他拽过程知微的手按在墙面上粗糙的指腹引着他触过一道刻痕您摸摸这底下的砖暖的! 程知微的指腹擦过石粉果然触到一丝温意——不是灼热而是像冬日里多人围坐炉边余温渗入砖隙的绵长暖意。

是百姓刻字时掌心的温度渗进了砖里是寒夜围炉讨论有教无类时的热气熏过了墙根是林昭然当年蹲在这废墟里用冻红的手在地上写字时留下的余温。

他忽然笑了从怀里摸出孙奉塞的布囊。

二十颗问心糖碰出细碎声响他捏出一颗塞进小孙儿手心糖粒滚过孩子汗湿的掌纹留下一圈淡淡的甜香。

小孙儿舔了舔糖眼睛倏地亮起来:学! 阿奶糖里有个字! 老妪眯眼笑了刻刀在门楣上又添一道铁刃与石面摩擦发出短促锐响溅起几点火星:林先生说得对学问不该在书斋里供着该在牙床子上嚼着在门楣上刻着在娃娃的嘴里甜着。

程知微摸出随身竹简竹片边缘还留着林昭然批注的墨痕指尖抚过那熟悉的笔迹仿佛还能听见她在灯下低语。

他蘸了蘸老妪家的灶灰当墨写下:人亡道不息反成野火。

墨迹未干就被老妪抢过去看:好字! 等刻完这排我让人把这两句也凿在村口老槐树上。

日头升到三竿时程知微收到孙奉的飞鸽传书。

信笺上沾着淡淡的糖渍字迹是孙奉特有的瘦金体:钦使夜宿驿站发呓语连呼为何要问随从动了胎气的小丫鬟说他半夜摸出袖中糖纸对着月亮念谁在说话 据随从悄悄透露那夜钦使嚼糖至半忽觉齿间一涩吐出一看竟是半片泛黄宣纸上面墨迹斑驳写着个“愚”字。

他怔了半晌想起白日所见百姓争问“何为仁”夜里便辗转难眠梦里全是孩童齐声高呼:“谁说我们不懂?” 程知微把信笺凑到鼻端果然有股清甜的桂花香——那是柳明漪特意调的糖霜混着孙奉掺进去的碎纸片。

纸片上的字都是断句:礼可守乎?民智当闭?学为何物?单独不成文却像碎瓷片扎进潜意识里越咀嚼越扎得慌。

程先生!庄稼汉又跑回来手里举着个油布包孙公公让人捎来的说是特供糖要给巡查的官儿们尝尝。

他打开油布二十包方方正正的糖块跃入眼帘每块糖纸都印着四个朱砂字:甜政安民。

程知微拈起一块糖块压手分量比普通糖重三成——里头掺了碾碎的《开蒙要则》抄本。

孙奉这招妙啊官吏们收礼时只当是民间献媚嚼糖时却把有教无类的字儿一块儿咽进了肚子里。

转天晌午柳明漪的信鸽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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