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的钟声在福缘集小学的校园里悠悠回荡姬忠云仔细收好课本将半截铅笔头小心翼翼地放进布书包的夹层。
她刚走出校门不远就在那条长着蒲公英的土路拐角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是羌忠远。
他瘦条俊俏的个子立在初夏的风里身上那件洗得发白却干净整齐的蓝布学生装衬得他像一株挺拔的青杨。
夕阳斜照将他整个人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连额前微卷的发梢都泛着暖光。
“忠云。
”他迎上前两步声音清朗温和递过来一个用新鲜荷叶仔细包好的小包。
“奶奶今早蒸的槐花糕特地加了新下来的洋槐蜜 说……说给你尝尝也沾沾你姐姐的喜气。
” 荷叶的清香混着槐花蜜的甜味丝丝缕缕钻进鼻腔。
忠云的心轻轻一跳脸颊泛起微红。
她接过那尚存温热的荷叶包指尖不经意触到羌忠远微凉的手指霎时像被露水打过的草叶轻轻电了一下。
“难为羌奶奶想着……”忠云低下头声音细软得像三月里的柳絮。
两人默契地并肩走在回家的土路上中间隔着恰到好处的半臂距离。
斜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在坑洼的路面上轻轻摇曳。
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书包带子摩擦衣裳的窸窣声和远处河滩上归巢水鸟的啼鸣。
“你姐姐……真了不起。
” 羌忠远率先打破沉默语气里满是真诚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
“开拖拉机为国家开垦荒地……这才是真正有意义的事业。
”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不像我……我爹他……” 后半句话消失在唇边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这叹息里承载的重量远远超出了一个少年该有的负荷。
他的父亲那个曾经的地主如今还在遥远的劳改农场接受改造。
这个烙印如同宿命般刻在他的姓氏里刻在他每一步成长的足迹中。
忠云的心猛地揪紧了。
她侧过头悄悄打量着羌忠远低垂的侧脸。
夕阳在他浓密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睛。
她能感受到他身上那种无形的重负那是一种与她家虽然被羡慕却暗藏嫉妒截然不同的、冰凉的孤独。
她想说些安慰的话想说“父辈的事不该牵连孩子”想说“你书念得这样好将来定有出息”。
可这些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又默默咽了回去。
在这个格外重视出身的年代“家庭成分”四个字有时比千山万水更难跨越。
“忠远……”她轻轻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与怜惜。
她悄悄将手里那包温热的槐花糕攥得更紧仿佛要留住这一刻难得的暖意。
“嗯?”羌忠远抬起头目光与她相遇。
夕阳的余晖落进他清澈的眼底像碎金在溪水中流淌。
那目光温和而专注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纯净与信赖。
就在这目光交汇的瞬间一个洪亮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带着农村妇女特有的热络: “忠云妹子!放学啦?” 两人像受惊的小鹿不约而同地后退半步。
只见村东头开杂货铺的赵婶子挎着竹篮满面堆笑地快步走来。
她那精明的眼神在忠云和羌忠远身上飞快地转了个圈笑容里顿时添了几分意味深长。
“哟这不是忠远吗?也刚放学?” 赵婶子笑眯眯地说着视线却黏在姬忠云身上“忠云妹子啊你娘在家不?我正要去你家坐坐哩!有天大的喜事要跟你娘说道说道!” 她特意加重了“喜事”二字眼风又往羌忠远那边瞟了瞟。
羌忠远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换上了一层疏离的淡漠。
他礼貌地对赵婶子点了点头又飞快地看了忠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言带着歉意与无奈。
“忠云我先回去了。
” 说完他转身快步离去清瘦的背影在蜿蜒的小路上渐行渐远透着说不出的仓促与孤单。
忠云望着那消失在暮色里的身影心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赵婶子那探究的眼神和刻意强调的“喜事”像一层油腻的蛛网笼罩了她和羌忠远之间刚刚萌芽的那点纯净的默契。
她无意识地绞紧书包带子低声应道:“在家呢赵婶。
” 回去的路上赵婶子的絮叨像夏日的蝉鸣在忠云耳边嗡嗡作响她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满脑子都是羌忠远仓促离去的背影和赵婶子那意味深长的笑容。
直到推开自家那扇熟悉的木门看见堂屋里除了母亲还坐着两位穿着体面的陌生客人时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虞玉兰坐在主位的小板凳上腰背挺得比往日直些脸上却还带着几分拘谨与茫然。
她对面坐着一男一女。
男的约莫四十多岁方脸膛浓眉大眼一身笔挺的灰色中山装连风纪扣都扣得一丝不苟眉宇间透着干部特有的沉稳威严只是眼底带着些许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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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河东与河西的故事第78章 槐花寄意隐衷曲 干部提亲显世情来源 http://www.tongchengmai.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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