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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店真实见闻录第23章 隔壁县的女人1

又到开饭时间了今天来来将下自己村子里的小故事。

我们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底下永远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风里裹着尘土、牲口粪便的腥气还有人们嘴里嚼出来的闲话碎屑。

我是来来在这片尘土里滚大的孩子大人们说话时我的耳朵总像刚下过雨的地里的蚯蚓格外灵敏。

谁家猪下了几个崽儿谁家媳妇跟婆婆拌了嘴村东头老李家儿子在城里捎回什么稀罕物件……这些琐碎的声响都落在我耳朵里成为我对这方天地最初的认知拼图。

在这些杂七杂八的声响里关于那个女人的议论像一颗特别硌人的小石子总是格外清晰。

他们不常叫她的名字提起来时嘴角往往撇着带着一种混合了鄙夷和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神气。

“喏就是村西头老张家那个儿媳妇” 王婶拍打着裤腿上永远拍不干净的灰土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让周围一圈纳鞋底、择豆角的女人们都听见“隔壁县嫁过来的那个。

” “啧啧”李奶奶瘪着嘴稀疏的眉毛拧在一起“那鼻子啊怕不是比老槐树顶上的喜鹊窝还翘得高!看人那眼神啧啧冰碴子似的能冻死三伏天的蚊子!” “可不是嘛!”另一个声音立刻接上带着点愤愤不平“昨儿个我去她家借个顶针使使隔着院门喊了好几声人家在屋里明明亮着灯呢硬是装听不见!后来还是她婆婆颤巍巍地给我送出来的。

”说话的妇人摇摇头压低了嗓门“要我说老太太也真是遭罪带大了孙女落着什么好了?还不是被嫌身上有‘老人味儿’给赶到她大儿子家那边住去了?就留老太太在那边伺候着。

” 这些议论像嗡嗡的苍蝇围着我转。

我见过那个女人。

她确实和村里其他婶子、大娘都不一样。

她叫林素云。

她的衣裳总是那么干净、挺括颜色也鲜亮不像别人身上灰扑扑的蓝布褂子洗得发了白。

走路时腰杆挺得笔直头微微扬着下巴颏儿抬着眼睛很少看路边的鸡鸭或者蹲在墙角晒太阳的老汉仿佛脚下踩的不是尘土飞扬的土路而是铺着红毯的大道。

她的皮肤也比村里女人白净细腻些嘴唇有时候会抹一点点红像刚熟的樱桃尖儿上那一点颜色。

她身上总带着一股淡淡的、清冷的香气像是某种花又像是某种药膏隔老远就能闻到和我们这里空气里弥漫的柴火烟气、汗味、泥土味格格不入。

这种格格不入在她对待食物的态度上表现得最为尖锐刺目。

我们这儿靠河鱼虾是寻常物。

夏日的傍晚家家户户门前的小泥炉上炖鱼的咸鲜香味混着酱香、辣椒的辛辣霸道地弥漫开来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直闹腾。

这味道是我童年记忆里最踏实、最温暖的底色。

然而这温暖踏实的底色到了林素云那里就成了无法忍受的“臭”。

有一次我娘让我端着一碗刚出锅的、自家晒的虾酱给张家老太太送去尝尝鲜。

那虾酱红亮亮的咸香扑鼻是我娘的手艺远近都有点小名气。

我捧着碗小心翼翼走到张家院门口正碰上林素云下班回来。

她穿着一身浅灰色的列宁装衬得腰身更细了。

她瞥见我手里的粗瓷大碗眉头立刻厌恶地蹙了起来像看到了什么极其不洁的东西。

她甚至没有走进院子就站在门槛外头用她那带着一种奇怪腔调、仿佛从鼻腔深处挤出来的声音说: “又是这些腌臜东西!一股子腥臭味!熏得人脑仁疼!”她用手在鼻子前面用力扇了扇风仿佛要驱散那无形的“毒气”眼神里的嫌弃毫不掩饰像刀子一样刮过我手里的碗“快拿走!别弄脏了我家门口的地!” 我的脸腾地一下烧起来端着碗的手僵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那碗原本热乎乎的虾酱此刻仿佛变成了一块烫手的烙铁。

她身上那股清冷的香气此刻闻起来也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她说完不再看我一眼像避开一堆垃圾似的侧身绕过我径直走进院子那扇漆成深绿色的院门在我面前“哐当”一声关上了留下我和那碗“腥臭”的虾酱在傍晚的微风里尴尬地站着。

那扇门关上的声音又冷又硬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在我脸上。

碗里虾酱红亮亮的颜色此刻在我眼里变得有些刺目那股曾经让我馋涎欲滴的咸香似乎也真的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难堪的腥气。

我捧着碗像个傻子一样杵在张家紧闭的院门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夏末傍晚的风吹过带着河岸边的湿气和各家各户飘来的饭菜香可我只感到一阵阵发冷。

就在这时旁边那扇低矮些的、颜色黯淡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探出来一张苍老而慈和的脸是张婆婆。

她的头发几乎全白了在脑后挽成一个很小的髻用一根黑色的旧发簪别着。

脸上皱纹很深像被风霜反复犁过的土地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温和带着一种近乎疲惫的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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