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澜书院的气氛比昨日更加凝重。
特藏室外的回廊里几位老夫子面色惨白围着新搬出来的几个紫檀木书匣如同围着自家遭了瘟的鸡崽又是痛心又是惶惑。
陈山长见到凌越几乎是扑了过来声音发颤:“凌大人!您可算来了!这、这……真是塌天之祸啊!”他指着那几个书匣“《汉书》宋刻残本、《东坡乐府》元刻本、还有……还有那部《周易集解》宋版!经几位老夫子反复查验恐、恐怕都已被调包了!” 凌越心头一沉。
果然!贼人的胃口之大远超预期。
他快步上前戴上丝手套逐一检视。
这几部书的仿造水平显然比那部《广韵》更高明纸张、墨色、刻工几乎无可挑剔若非极度熟悉原书的老儒生凭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察觉异样恐怕真要被一直蒙在鼓里。
“何时发现的?可曾报官?”凌越沉声问。
“就是今早清点时发现的……已、已报官了府衙来了两位书吏记录但……”陈山长语带苦涩显然对杭州府衙的办案能力并不抱太大希望。
这等离奇窃案最终恐怕还是要倚仗这位屡破奇案的凌副使。
凌越不再多言示意王砚和沈荆澜上前查验。
他自己则退开一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特藏室。
一夜之间或者说是在更早之前多部珍本被悄无声息地调换这绝非一人一时所能为。
这个团伙不仅技艺高超对书院的环境、守备、甚至这些古籍的日常管理流程都了如指掌! 内应。
这个词再次浮现在凌越脑海。
没有内应很难完成如此精准而隐蔽的系列调包。
“山长”凌越转向陈山长语气严肃“贵院近年来可曾有人员变动?尤其是能接触到这些特藏的管理人员、抄书匠、裱糊匠?或是……曾辞退、得罪过什么人?” 陈山长与几位夫子面面相觑努力回忆着。
一位负责保管钥匙的孙夫子迟疑道:“人员变动……三年前倒是辞退过一个负责洒扫庭院的哑仆因他手脚不甚干净偷过学子的一方砚台。
可他断不识字更接触不到藏书楼啊。
” “还有呢?”凌越追问“哪怕是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
” 另一位李夫子捻着胡须沉吟道:“若说得罪……约莫半年前书院修缮藏书楼屋顶请了个外面的工头因他手下工匠毛手毛脚险些碰倒书架被山长呵斥了几句扣了些工钱。
那工头当时面色颇不好看悻悻而去。
” 凌越命王砚将这些人的姓名、籍贯一一记下以备查访。
但他直觉感到这些似乎都不是核心。
贼人费尽周折绝不仅仅是为了报复一个被辞退的仆役或一个被克扣工钱的工头。
“山长”凌越再次提起旧话“昨日您提及二十年前那位蒙冤的学子范遥……关于那桩旧案能否再详细说说?尤其是当年指认他篡改批注的究竟是何人?那部被篡改的《礼部韵略》如今可还在?” 陈山长闻言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似是愧疚又似是无奈。
他长叹一声:“唉此事……说来惭愧。
当年指认范遥的是当时书院的一位斋长名叫崔明远亦是范遥的同窗。
那部《礼部韵略》……事后检查发现只是几处无关紧要的批注被墨迹污损并无人真正篡改内容。
只是当时崔明远言辞凿凿又有多人作证前一日范遥曾独自在那书旁徘徊……加之范遥性子孤傲不善辩解便……” 便草草定了罪毁了一个寒门学子的大好前程。
后面的话陈山长没有说出口但脸上的悔意已然明了。
“那部书如今何在?”凌越抓住关键。
“应……应当还在库房里收着。
”陈山长道“因那事后无人再愿翻阅便一直封存着。
” “立刻取来!”凌越命令道。
很快一部书匣被捧了过来积着厚厚的灰尘。
打开匣子一部品相颇佳的宋版《礼部韵略》呈现眼前。
凌越小心翻开果然见其中几页的天头地脚处有几块指甲盖大小的墨污遮盖了原来的朱笔批注显得颇为突兀。
沈荆澜凑近细看那墨污又用指尖极轻地沾了一下(戴着手套)放到鼻下嗅了嗅眉头微蹙:“大人这墨……气味有些奇特不像是寻常书画用墨倒似……某种便宜易得的劣墨且年代似乎并不久远。
” 凌越心中一动。
二十年前的墨污气味还能残留?而且是与古籍珍本极不匹配的劣墨? 王砚也仔细查看了那几处墨污尤其是其边缘形态忽然“咦”了一声:“大人您看这墨污浸染纸张的痕迹……不像是无意中滴落或涂抹反而像是有人故意用笔蘸了浓墨快速点上去的。
您看这边缘有明显的笔触压痕。
”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凌越脑中逐渐成形:当年所谓的“篡改批注”极可能是一场栽赃陷害!有人用劣墨故意污损书籍然后嫁祸给范遥! “那位指认范遥的斋长崔明远后来如何了?”凌越的声音有些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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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大明洗冤录之十二奇案第94章 旧案钩沉冤情初显来源 http://www.tongchengmai.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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