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池的水面在暮春的阳光下泛着细碎的银光临水殿的飞檐倒映在波光里被游弋的龙舟划成破碎的琉璃。
陈砚秋站在青龙舸的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那方秦州茶马司同文印。
银印边缘的獬豸纹路已经磨得发亮却仍能清晰触到印底新錾的那行小字——夔门为始秦州为终。
陈兄可要当心脚下。
崔月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位以金石学闻名的寒门举子正扶着一根朱漆栏杆青白的面色在绯色官袍映衬下更显病态。
他袖口露出的半截手腕上还沾着未洗净的墨渍——是连日在崇文院核对《淳化阁帖》拓本留下的痕迹。
青龙舸突然微微一沉。
十几个穿短褐的船工抬着块蒙红绸的巨石从跳板经过绸布被风吹起的刹那露出底下青黑色的碑石一角。
陈砚秋眼尖地瞥见碑面上刻着的不是御制诗文而是一首字迹狰狞的《鹧鸪天》: **御苑春风错认归朱衣原是血染衣。
若道文章能济世金明池底骨成堆。
** 落款处凿着嘉佑四年落第举子王岩十个字每个笔画都深深陷入石中像是用铁钎生生砸出来的。
晦气!随行的礼部小吏慌忙扯正红绸这些刁民竟把诅咒诗碑混进献礼...... 陈砚秋的视线追随着被抬走的诗碑。
碑石经过的甲板上留下几滴暗红色的液体不像是水渍倒像是某种混合了朱砂的粘液。
他蹲下身指尖刚要触及那可疑的痕迹一阵尖锐的骨哨声突然划破长空。
对岸的白虎舟上赵明烛的猩红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这位以铁腕着称的枢密副使站在楼船最高处手中金杯倾泻的酒液在阳光下如血般刺目。
随着他的动作两队乐工奏起《瑞鹧鸪》——正是诗碑上那阕词的原调。
有意思。
崔月隐不知何时凑到了陈砚秋身旁王岩这首词用的是韦庄体但'血染衣'三字破了平仄...... 他的低语被突如其来的惊呼打断。
临水殿方向的回廊上一个穿绿袍的身影正踉跄奔跑。
那人怀中抱着大堆卷轴每跑几步就回头张望活像被恶鬼追赶。
陈砚秋眯起眼睛——是今科同考官李茂三日前在崇文院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救...... 李茂的呼救戛然而止。
他的身体突然诡异地僵直怀中卷轴哗啦啦散落一地。
紧接着这位五品朝官就像被无形之手扼住咽喉脸色由红转紫最后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仰面栽倒! 陈砚秋箭步冲上跳板。
当他赶到回廊时李茂已经气绝圆睁的双眼里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惊恐。
更诡异的是死者右手——食指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在青石板上划出半个血写的王字。
让开! 赵明烛带着太医匆匆赶来。
猩红披风掠过地面的刹那陈砚秋注意到死者脖颈处有个几乎不可察的红点——比蚊虫叮咬还细小周围却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心悸猝死。
太医翻开李茂的眼睑草草查看近日科举辛劳...... 崔月隐突然咳嗽起来。
这位病弱举子用手帕掩着嘴状似无意地踢开一幅滚到脚边的卷轴。
画卷展开的部分露出半阙题诗墨迹与诗碑上的《鹧鸪天》如出一辙。
陈砚秋趁乱蹲身查看。
画卷背面粘着几根近乎透明的丝线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不是普通的蚕丝而是缂丝工艺特用的通经断纬金线。
他顺着丝线延伸的方向望去尽头竟是临水殿檐角的一只铜凤! 陈兄。
崔月隐冰凉的手指突然搭上他肩膀你看李大人倒下的位置。
死者恰好横卧在回廊第七块青石板上。
石板表面看似平整细看却有细微的凹痕——是某种文字长期摩擦留下的痕迹。
陈砚秋用袖口擦拭石板渐渐露出被岁月磨蚀的铭文: **景佑三年 御前诗会 赐进士及第** 二十三年前的同一天。
崔月隐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也是在这块石板上王岩的父亲王珪因'诗犯忌讳'被黜落...... 一阵阴风突然卷过回廊。
临水殿的雕花槛窗无风自动露出后面黑黝黝的暗道。
陈砚秋眼尖地瞥见窗棂阴影里有金属反光——是半截尚未收回的机簧形状酷似弩机却只有寻常手弩的三分之一大小。
赵明烛的厉喝声从白虎舟传来:封锁金明池! 随着这声令下原本平静的水面突然沸腾。
十几艘小舟从莲叶间窜出每艘船上都站着戴青铜面具的侍卫。
陈砚秋认出了这些人的装束——不是寻常禁军而是直属于枢密院的铜匦卫专司稽查百官密事。
陈兄最好别碰那扇窗。
崔月隐突然压低声音《营造法式》记载临水殿所有槛窗都连着'翻板'当年真宗皇帝曾用这机关...... 他的话被第二阵骨哨声打断。
这次声源来自水底沉闷的回音震得人脚底发麻。
陈砚秋尚未回神金明池中央突然腾起数丈高的水柱一具黑漆棺材破水而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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